面具03
“能让我去见他们一面吗?”女生个子娇小,而且很瘦,眼睛不大不小,眉毛淡淡的,不特别出众,就是一个普通学生的模样,坐得笔直,双手紧紧扣住,声音微微颤抖“我才刚赶回来,想见他们一面。”
“抱歉。”黄其淋闻言抬眸看了看对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,薄唇微掀“要先等问话完毕后,才会有同事带你去。”
黄其淋这个人啊,私底下是怼天怼地怼空气,不过办起事来尤其是审问,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转变,冷漠认真得令人不禁有些害怕。
女生乖巧地点点头,低头小声啜泣,黄宇航看不下去,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对方,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缓缓接过。
黄宇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,对方哭泣不止,已经过了十分钟,根本没问到什么,这可难办了。
审问室有一面玻璃镜子,是单向透视镜子,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,但里面看不到外面,在监视室的丁程鑫挽起双手,没好气地盯着黄宇航的背影“这个猪宇航,还学会怜香惜玉了。”
敖子逸忍俊不禁“我闻到一阵醋味喔。”
“我倒宁愿他跟黄其淋一样,冷漠点儿。”丁程鑫撇过头,不满地抿了一下唇“中央空调。”
“这很正常好吗?”敖子逸翻了翻白眼,这位小少爷怎么越来越会胡思乱想了“不过是递张纸巾罢了,要是换成我,我也会啊。”
丁程鑫勾起了嘴角“那如果黄其淋这么做呢?”
敖子逸无言以对,他是真的没想过,因为黄其淋与不认识的人会自觉保持着一定距离,哪需要自己操心,而且他根本没资格吃醋啊,他又不是黄其淋的谁,说白了,飞蛾扑火,只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“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。”见那个女生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,敖子逸思索片刻,敲了敲房门。
丁程鑫下意识赶了过去拉住他“欸,你干嘛！”
“以退为进。”
“敖法医?”黄宇航虽是有些不解,但基于敖子逸就是这桩案件的主解剖师,还是爽快地放人进来。
跟在敖子逸后面的丁程鑫本来打算蹭一蹭,却被黄宇航笑着回了一句“你在外面安分待着。”完美击退。
敖子逸故意略过黄其淋质疑的眼神,在感情方面,他的确处于下风,但在工作上面,他不想有半分逊色,所以必须时刻记住,他与黄其淋是平起平坐,把自己放在太低的位置,是以前的他,如今不会了。
“你是想去见家人吗?”敖子逸蹲在女生旁边,温柔地问,那个女生一愣,良久,才看着敖子逸的眼眸坚定地点头。
敖子逸莞尔一笑“好,我是敖法医,是负责这桩案件的,我带你去。”
“敖法医,这不太好吧。”黄其淋现在倒是换了平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,眼底带着笑意,却能感受到他的不满“规矩还是别坏了。”
“她是受害者的家属,又不是嫌疑人。”敖子逸此话一出,女生的手猛然一抖,脸色也变了变,这些小细节被收进在场的三人的眼底,见此,敖子逸笑了笑“先让她见了家人,放下心头大石,不是更利于问话吗?”
“这里是警局,无规矩不成方圆。”
“规矩是人定的,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适当的时候作出一点改变有何不可?”
见两人几乎要开个辩论比赛了,黄宇航连忙打断道“敖法医,你如此坚持?”
敖子逸点点头,这两位黄sir一碰上哭泣不止的女生就完全没法子,他再不帮忙,这案子估计要到明年才能真相大白。
“那么就让我们陪着彭小姐去殓房吧。”看见黄宇航的反应,黄其淋知道自己再执着下去也没什么用,退而求其次。
“不必。”敖子逸站起身子,用手扫了扫刚才身后落地的白大褂,拂去根本不存在的尘埃“我说了,她又不是嫌疑人,只是带她到殓房,难道一位弱质纤纤的女生还能攻击我不成?就不必劳烦两位长官了。”
此话一出,黄其淋立刻明了,挑挑眉看着眼前的人“那半个小时之后,麻烦敖法医带彭小姐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等两人出去之后,黄其淋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担忧,咬咬唇“这小子,不会有事吧?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黄宇航有些茫然。
“敢情你根压儿不知道敖子逸在干什么?”黄其淋翻了翻白眼“那你干嘛让他带走那个女生?”
黄宇航也是感觉很莫名“不是因为想安抚那个女生,好让我们问话顺利一点么?”不过刚才敖子逸的说话方式,的确与平时不同,难道他在暗示什么?
“原来你不止是感情白痴。”
“什么东西?谁说我是感情白痴?”
“丁程鑫。”
“敖...敖法医。”从审问室出来后,女生停止了哭泣,怯生生地低着头,轻声细语道“我家人的案件,找到凶手了么?”
敖子逸带着女生进了升降机,按了楼层,才不急不徐地回答“在现场发现一封怀疑是你妹妹所写的遗书,因湿疹而引发杀机。”
女生轻轻地呼吸着,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,但是有钻研过心理学的敖子逸看得出来,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,不过努力佯装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。
“不过,在警方调查后,又有新发现。”敖子逸又及时发了一箭,不出所料,见女生呼吸一窒,他才继续说下去“原来你的妹妹已经辍学三年,但这三年来还欺骗父母,每天假装去学校上学,其实是去上班。更在她电脑上发现留有「如何一刀刺穿别人心脏」及「如何以氦气自杀」的网页浏览纪录。 ”
女生似乎若有所思“所以要起诉我妹妹吗?”
“她都死了,怎么起诉?”升降机到了所属楼层,敖子逸按住开门键让女生先出去,自己亦随后走出去。
“那...是不是可以结案了?”
“现在不哭了?”敖子逸微微一笑,拿起挂在脖子的职员证,放在感应器上,自动门很快便打开,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。
女生一愣,不知敖子逸这番话代表什么,但肯定绝对不是单纯的开玩笑。
昏暗的灯光,狭窄的地方,中间有一张解剖用的铁桌,三面墙都是铁造的抽屉,十三点九平方呎的实用面积,是人最后的居所。
“你想先看哪位?”敖子逸极其轻松的语调,像是在问一加一等于多少般平常。
死亡,是一个令人忌讳的名词,殓房,是一个令人忌讳的房子,无可否认,他已经习惯了,这种温度,这种暗淡的光线。
这样的敖子逸令女生不禁有些害怕,与十分钟前温温柔柔的敖法医截然相反,加上停尸间诡异的气氛,也令她胆战心惊。
“你害怕?”敖子逸的声音把女生的思绪拉了回来,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“我每天都在这儿,一时忘了你会害怕,要不你站远一点?”
女生摇了摇头道“没关系。”
“你倒是有意思,刚才两位黄sir问话你哭得停不下来,现在面对几具尸体也不害怕?”
“他们,是我家人啊。”
敖子逸随手拉开其中两个冷格,再拉开尸袋“这是彭先生和及其妻子,左胸各有三厘米长刺伤,相信为致命伤。”
女生格外冷静,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可以,敖子逸赶快把尸体放回原位,动作干脆利落。
敖法医又拉开了另一个冷格,做了与刚才同样的动作,尸袋里的女孩年仅二十三岁,长长的睫毛,眉毛浅浅的,即使已经被冷藏数天脸庞亦不减半分的精致。
这次女生不再冷静,而是走前了几步,抬手抚了抚妹妹的脸颊,过低的温度令女生的手缩了一下。
“其实,我觉得凶手不是你妹妹”敖子逸似笑非笑地道。
女生的动作蓦然僵住,收回了手,不着痕迹地把手伸进裤袋里“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?”
“我的直觉。”话语间,敖子逸走了过去,把尸袋拉起,刚好背对着女生。
倏地,女生看准时机扑了上去,一把刀在敖子逸眼前晃过,眼看着就要往颈间去,他抬手架住了女生的右手,一个利落的反身,从女生的禁锢中逃了出来,但女生没有丝毫想放弃的意思,拿着刀直冲敖子逸,他只能颇狼狈地闪避,毕竟他是个医生,三脚猫功夫,撑不了多久,锋利的刀刃在敖子逸手臂划过。
敖子逸咬咬牙忍住痛意,抬手捂住了伤口,正当女生想赶尽杀绝之际,两个身影跑了进来,黄宇航打掉了女生手上的刀,把女生反手抓住,戴上手铐。
黄其淋脸色不太好地走到敖子逸面前,目光灼灼落在他捂住的手臂上“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。”
“这叫危中有机。”
“那恭喜你,你成功了。”
“不,事情还沒有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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