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逸其走吧

当你的笑容绽开,这世界突然填满色彩。

面具07

孟子说,人之初,性本善,性相近,习相远。荀子说,人之性恶,其善伪也。无论是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恶,人类这种生物始终躲不过怜悯之心,这是人性历久不衰的特质特性。

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寻找光明。

警局有个饭堂,东西不怎么好吃,但每每碰上要通宵工作的时候,就不得不光顾,饭都已经端到桌子上,奔波劳碌了一天的几位大男孩,肚子都挺饿了,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着,可是,总有那么一个是另外。

只吃了一半,黄其淋好像是已经饱了似的,放下食具,抑压不住内心的吐嘈之魂,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“我们都辛苦了一天,还要在这儿吃没有味道的晚餐。罢了罢了,你们觉得下午那桩案子...”

敖子逸忍俊不禁“我看你倒是挺精神的。”

“打住,我们在吃饭欸,能先别说这些么。”丁程鑫一想到那个旅馆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“待会儿回去开会。”黄宇航面不改色,佯装看不见来自他亲爱的两位下属无比友善的注视。

黄其淋翻了翻白眼,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,又用习以为常的语调“黄宇航你这样压榨下属,知不知道会失去帅气的我!”

“说得我很稀罕一样,这么帅气的你,谁要谁拿走啊。”

丁程鑫低头看了看手机,他家的太上皇已经传了十几条短讯来催自己回去,轻抿了一口咖啡,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“黄​​宇航...我现在就要回家了。”

黄宇航瞧了瞧对面一脸看戏的黄其淋,如果自己让丁程鑫先下班,黄其淋肯定会说「既然你放他走,那么老子也名正言顺地走了。」一时之间有些为难“你家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“我再不回去,我家太上皇就要摆驾过来接我了。”丁程鑫也是没办法。

敖子逸倒是先出声“回去吧,我明天告诉你今晚开会讨论了啥。”

丁程鑫甜甜地笑了,眯起的双眸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,直接略过黄其淋,定定地看着黄宇航。

“好吧,回去小心点。”

黄其淋不在意地摆摆手“重色轻友。”

天花板上悬着亮丽而结构复杂的水晶吊灯,闪耀得有些刺眼,倒影在酒杯上的一抹魅人心神的红,周围全是一些贵族子弟,更准确来说的话,是纨绔子弟。

酒肉朋友。

“真烦。”丁程鑫没耐性地揉了揉头发以示不满,他倒宁愿回去开会,倘若自己当初没因为黄宇航而去考警察,大概也是过着这般挥霍无度、游手好闲的生活。

坐在丁程鑫旁边的老人微微皱眉,张开本来在小憩的双眸“你这孩子啊,就是太心浮气躁了。”

“爷爷,我还以为您那么着急让我回去有什么事呢,原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晚会啊?”

丁程鑫口中的爷爷拥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,两只深陷的眼睛却格外深邃明亮,看上去挺有神,更多的是那份威严,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,丁大少爷在外是小霸王,对着爷爷不得不变回小狐狸。

“程鑫,爷爷为你挑选了几个女孩...”

丁程鑫一听就知不太妙,却又不能打断他,只好努力掰开着蟹钳,岬些白中透红的肉,送到嘴里,没有看太上皇一眼,淡淡地回答“爷爷,我还不想成家,你告诉她们我只是玩玩,看她们答应不。”

“你这个小兔崽子!”爷爷的拐杖用力敲了一下,仿佛要戳破这大理石地板。

丁程鑫倒过头来瞧瞧爷爷“我什么女孩也不要,只要你兑现十年前我的生日愿望。”

“你那算什么生日愿望,想跟那个男的在一起,别痴心妄想了,我不会答应。”

“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看到孙媳妇。”

一旁的老奶奶慢悠悠地站起来,小心翼翼地把粥盛到自己的碗里,边吹边忍着烫把粥端到了餐桌上,才喝了几口,老奶奶就被呛到了,咳得手都开始发抖了。

“奶奶。”丁程鑫立马站起来拍了拍奶奶的背,替她顺顺气“你慢点吃。”

老奶奶拿起纸巾擦拭嘴角,慢条斯理地开口“我要是慢点,你们爷孙俩不就已经开打了。”

“丁爷爷,丁奶奶。”远处的严浩翔适时又礼貌地打了招呼。

丁程鑫瞬间像找到救星一般“爷爷奶奶,我去找浩翔,好久没跟他聊天了。”

“老头子,程鑫他从小就事事顺着你的意,现在让他跟随自己的意愿一次,有何不可呢。”

“他顺着我的意?初中那会儿给他找国际学校,他不肯,硬要去那些普通学校,我要不是看在浩翔说也想考那间,我才不会让他去,最后喜欢上那个男生,还跟我许了一个生日愿望让我接受他俩,好不容易把他拉回家里,跟那个男的断绝联系十年,没想到如今长大了,又为那男的考警察去。”

“人生是他自己的,他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,都应该是他自己负责,他不是一个机器人,你也不是遥控器。”老奶奶苦笑了一声“物极必反,我不想失去这孙子。”

爷爷一下子愣住了,他早已忘记了孙子当年许下生日愿望那时的表情,当下也没有在乎,这段对话迅速在记忆中淡忘。

不过此时他却霍然而惊,深深后悔那时用这种角度解读他的愿望,他的思维毕竟比较守旧,总认为婚姻必须要男女,用这样的方向来发展思考,对于替孙儿如此勇敢地告诉自己他内心的愿望,他竟然只提供了大发雷霆的责骂给孙儿,对当中那份勇敢及真诚都视而不见。

记得有一次孙儿给自己看他和同学的照片,提及某一个男生的时候,他的眼睛发放着与平日不同的光彩,那张照片还在丁程鑫的房间里安放着,平平横放着,安详而恬静。

年纪老迈,数十年专心于在生意的拼博,对着客人的大方得体,都没有令他在处理这件事时变得更加睿智敏捷。
在生命的另一渡头,长时期的生活颠扑和压力,一样令自己慢慢步入城市人心灵的虚无,对生活和物质滋长出抽象的沉湎,孙儿对生活的触动,对朋友的关怀,对喜欢的坦白,竟然无法挑起他那些迟钝神经的丝毫颤动。

反而因为他这为人爷爷的功利偏狭,令孙儿的目光变得更加偏狭,无法在烦嚣躁人的物质都市中,找到宽广无垠的视野。

晚饭仍然在酒楼高悬的水晶吊灯下,以缓慢的度蠕动,带着新世纪的华丽洽桑与歉疚惭愧。

“程鑫过来。”

“欸,怎么了吗?”

“抱一下爷爷。”

这一夜轻盈而动人,因为那一个拥抱,也因为两代的心灵触动与回声共响。

有些东西倘若没得即时和适当的处理,只会一直破烂下去,直到下决心铲起破烂的地方,重铺新的一块,才能回复美好的一面,然而这样的一面已非原貌新的再好,可已过去曾留下的痕迹,终究化为乌有,再也不是从前的一块。

“黄宇航!”

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,黄宇航愣了一下,有些不太相信“你怎么回来了?会已经开完了。”

丁程鑫呼吸有些急促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,气喘吁吁“十年前我送给你的那本笔记呢?”

黄宇航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回忆显得有几分措手不及“我...在家里啊,怎么了吗?”

“现在,可以打开了。”丁程鑫拿起桌上的拿铁猛喝了一口,似是需要心理准备“以前是因为我爷爷,但是今晚他突然想通了,不会再反对我们了...”

“我和你之间,一开始也许是因为你的爷爷,但是后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了。”黄宇航抿抿唇,脸色凝重。

丁爷爷的阻挠令丁程鑫初中毕业后未能如愿上他俩约定好的高中,自己向他告白,但丁程鑫只留下一本笔记簿,便音讯全无。这十年来,若你有一丝牵挂我,为什么连一通电话、一条讯息都没有,丁少爷你可是跟那些富二代玩得不亦乐乎,可曾想起过我啊?我喜欢你,但凭什么你爱走就走,你爱回来就回来,到底凭什么啊?

黄宇航努力佯装平静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
在铁闸门前,丁程鑫朝一直不语的黄宇航唇上轻吻一下,道别后就只余下擦牙洗澡睡觉和一道萦绕在升降机门前的怅惘。

这一夜算是真的结束了,浓厚的夜色不是江水,终有流尽的一刻,明朝来到,依旧红日当天。

回到整整有一个星期都没回来过的家,黄宇航躺在沙发上,过了一会儿,才下定决心去拿那本藏在抽屉十年的簿。

轻轻打开,里面只有十分简单的一句。

如果1+2=2+1,那么是否I love you=you love me?

那凄美的烟火,虽然一闪火花,灰飞而烟灭,爱本是泡沫,何况是十年的空白期,终究以泡沫般姿态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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